党的十七届五中全会认为,“十二五”期间“我国发展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,既面临难得的历史机遇,也面对诸多可以预见和难以预见的风险挑战。”对这个判断,我们应该怎样认识?明年是“十二五”的开局之年。如果说发展方式转型是中国经济的主题,那么“十二五”将是实现转型的关键5年。总体上,“十二五”仍将是机遇与挑战并存、中国经济可以大有作为的5年;但就决策层而言,应更多关注转型之紧迫及转型之艰难,从而需要非凡的勇气与魄力来推进改革,完善体制机制,使转型工作取得实质性进展。
“十二五”的机遇
从国内形势看,“十二五”期间,中国经济仍能保持较快的发展。一是劳动力优势。尽管面临人口老龄化的压力,但“十二五”期间,人口红利对经济发展的支撑仍不会消失。二是资本优势。未来5年高储蓄的局面不会发生根本改变,因此,仍然有充裕的资本供给。三是工业化城镇化加速发展,为增长提供强大的动力。如果说过去30年,工业化是中国经济的主要推动力量,那么“十二五”以及未来的更长时间,城市化将是主力。四是市场化不断推进,开放水平进一步提高,这些都会使经济焕发出更大的活力。
从国际形势看,尽管遭遇到金融危机,全球化的发展出现曲折,但全球化的大方向不会改变,和平与发展仍是当今世界的主题。值得重视的是,由于受到危机冲击,发达经济体与发展中经济体的复苏呈现出不同步的情况,二者的相对力量也在发生变化。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测算,按购买力评价,到2014年,发展中经济体占世界产出的比重将首次超过发达经济体。这给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国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。那就是,中国可以积极地参与全球化的治理与区域性的合作,参与全球游戏规则的制定。与之相应地,中国可以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,逐步改变全球的货币体系,这些无疑都给中国提供了巨大的机遇。
“十二五”的挑战
未来5年,我们面临的挑战也可以从两方面来看。
首先,是外部需求萎缩的挑战。如果说,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,中国所处的外部环境基本称得上是“全球化的黄金时代”,那么,经历了这次危机,全球化的黄金时代恐怕要告一段落。首先,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再平衡与结构调整、金融部门的修复、实体经济活力的重新获得,以及新增长点的发掘,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。而金融危机之后所产生的财政危机,也会拖累复苏的步伐。2010年的美联储年会后,一份集合了多名央行官员与经济学家智慧的最新研究认为,后危机时代将有“10年过渡期”。也就是说,始于3年前次贷危机所造成的经济颓势还将持续大约7年。这意味着未来几年全球潜在增长率将会有所下降。而且,根据历史经验,在面临增长下滑的时候,贸易保护主义必然会抬头。
这表明,中国所面临的外部需求的萎缩并不是暂时的,而是一个会持续较长时间的“新常态”。外部环境的改变,使得“十二五”规划的制订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,我们必须要把扩大内需放在重要的位置。
其次,是传统发展方式不可持续的挑战。过去30年中国增长奇迹值得欢呼,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,特别是增长失衡问题非常严重。这包括城乡之间、地区之间发展的失衡;投资与消费的失衡、制造业与服务业发展的失衡;内外需之间的失衡,增长与分配之间的失衡等等。增长失衡问题导致未来中国增长面临自然与社会方面的双重约束。一方面,经济赶超与要素价格扭曲,导致结构失衡以及资源浪费和环境破坏;另一方面,只注重增长速度而忽视增长分享的做法,也导致了经济增长与福利改进之间的不匹配。可见,无论是资源环境所形成的自然方面的约束,还是教育、医疗、社会保障以及收入差距所形成的社会方面的约束,都意味着传统发展方式不可持续。
“十二五”期间,中国的工业化和城镇化还在加速推进,资源环境方面的压力会进一步加大。西欧早期工业化时期,涉及的人口只有1.3亿,而中国当前的工业化与城市化,则要涵盖13亿人口。这样巨大的规模和体量,将会给资源能源与环境带来空前的压力。这无疑会对过度依赖投资、过度依赖工业特别是重化工业、过度依赖要素投入的增长模式形成自然方面的约束。
与此同时,社会方面的约束也在增强。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收入分配问题。其一,中国目前基尼系数在0.46左右,已经超出了0.4的国际警戒线标准。其二,从统计数据上看,城乡收入差距在3.3倍左右,但考虑到城市隐性补贴以及社保等因素,城乡差距还要大得多。其三,过去较长一段时间,在政府、企业与居民三者之间大的国民收入分配格局中,居民收入增长相对缓慢;在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分配中,劳动报酬占国民收入的比重处于一个逐步下滑的过程。这些表明,收入分配问题值得高度关注。收入差距过大不仅成为扩大内需与转变增长动力的瓶颈和障碍,也是影响社会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。
“十二五”的对策
面对诸多严峻的挑战,“十二五”期间我们该如何应对?
首先,政府要转型,特别是要减弱增长过程中的政府性驱动。政府转型是指要从经济建设型向公共服务型转变。当前来讲,紧迫的任务是要减弱增长过程中的政府性驱动。首先,政府性驱动不利于发挥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基础性作用。其次,对国有经济或地方政府的依赖尽管直接效果明显,但会带来财政风险。因为无论是国有企业,还是地方政府的负债风险,最终都由中央财政承担。比如这次的地方融资平台风险。第三,政府性驱动还会致使经济结构进一步扭曲,出现效率不足,寻租腐败等问题。
其次,改变政绩评价体系。目前对于政府的政绩考核,主要还是经济指标,特别是GDP增长率。尽管加上节能减排指标,但还不足以对地方政府行为形成约束。值得指出的是,即便中央一直强调科学发展、经济转型,但与此同时,地方政府在竞争中又面临着“速度不减,指标不降,排名不跌”的挑战,使实质性的转型很难推进。因此,只有弱化经济增长指标,考虑更多的社会性指标(比如居民收入增长率,就业水平,社会保障水平,环保水平等),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政绩评价体系,从而转变地方政府行为。
第三,更加注重发挥价格、财税机制的作用。发展方式转型是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,政府在掌握大方向的同时,要注重发挥价格信号与财税激励的作用。只有资源、能源价格合理了,资源税、环境税到位了,才真正有利于节能减排;只有劳动力、资金成本不再被压低,才会激励企业注重研发和技术创新;只有逐步增加直接税的比重,才会使地方上不会只注重规模扩张与工业发展,从而有利于产业结构的转换;只有理顺中央地方财政关系,使地方财政有新的支撑,缓解地方财力、事权不匹配的问题,才不会出现地方单纯依赖土地财政、畸形发展房地产的问题。另外从根本上,只有打破垄断,促进竞争,价格信号才可能更加准确,从而更好地引导资源的优化配置,提高供给的效率。
而所有这些,都需要改革来实现或保障。所以,“十二五”期间,我国应大刀阔斧地推进改革,变危机为改革的重要契机。关于发展方式转型,问题与答案都有了,现在需要的是非凡的勇气与魄力!(《半月谈》2010年第21期/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宏观室主任 张晓晶)
来源:半月谈
编辑:闵美颖